第12章:倒计时
吻刺 by 灰化肥未满三周岁
2024-12-23 19:54
岑越连续打了好些天的动员剂,终于到了捐献的时候。
他躺在床上,看着护士扎针。
血从一边抽出来,经过机器分离,再从另一边输回去。
过程不难受也不疼,只是难熬,因为需要连续进行好几个小时,才能抽出一袋足够霍芩使用的干细胞。
护士笑着说:“没事,回家多休息,吃好点补补身体,很快就能恢复。”
他很轻地嗯了一声。
抽完血之后,霍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。
于是岑越打听了一下她的近况。
听说霍芩只是有些憔悴,但精神还好,也没感染。
等输完干细胞之后,只要没有严重排异,差不多就可以算是治愈了。
“那就好。”
岑越说。
走出病房,竟见着了霍狄的身影。
岑越一怔,不由自主地站住。
在一片寂静中,他觉得心脏几乎不是自己的了,要从 X_io_ng 腔里跳出来。
然后慢慢地,品出一丝惊喜。
霍狄说:“刚看完芩芩,顺便送你回家。”
岑越抿着唇,没说谢谢。
到家之后,他实在是累。
动员剂的副作用还没有过去,腰骶还在隐隐作痛。
闷头睡了一觉,天黑时才醒来。
房间里黑漆漆一片,他慢慢地爬起来,赤脚走出去。
以为霍狄已经走了,结果人竟然还在。
霍狄开了一盏小壁灯,坐在厅里,低头凝视着岑越的旧怀表,脸上若有所思。
听到岑越的动静,他抬起头,然后皱了眉:“怎么不穿鞋?”早樱已开,暖气前几天也停了。
岑越这才觉得有些凉,回去踩上棉拖鞋,啪哒啪哒地重新走过来。
他睡得有点懵,头发也是乱的,挨在霍狄身旁,低声问:“你在看什么?”“你的怀表。”
岑越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,马上就要合拢了,又挣扎着睁开。
他困倦地说:“那是……是……”想了半天,才找出一个正确的词,“是一个纪念品。”
霍狄把表还给他,他缩成一团,仰头望着霍狄。
眼角有点红,像窗外樱花的颜色,一身的刺全褪了下去,模样乖得不得了。
霍狄问:“饿不饿?”“……不饿。”
岑越摇头,然后又低低地念了一句,“有点想抽烟。”
霍狄不开口。
过了两三秒,岑越说:“算了,你不喜欢,那我以后就不抽。
我这边已经没事,你去陪芩芩吧。”
“已经跟她视频过了。”
霍狄说,“她正在输你的干细胞。”
具体的医学原理岑越也不懂,只知道他的干细胞就像无数颗种子,要在霍芩的身体里生根发芽。
从此以后,霍狄最宝贝的妹妹的身上,就会流淌着跟他一样的血。
她会康复,会越来越好。
“所以,霍狄,”岑越轻声问,“以后我对你是不是没有用了?”他想让自己听起来一点也不难过,但语气还是显得很虚。
霍狄背着光,神色晦暗不明。
他的鼻梁上流淌着窗外映进来的亮色,越发衬得气质锋锐,像一柄出鞘的利刃。
多看几眼,岑越就觉得心口难受。
霍狄伸出手,碰了一下他的头顶。
没等他领悟出是什么意思,人就已经到了橱柜边,取出一瓶啤酒。
度数不高,酒味也淡。
霍狄开了瓶盖,倒在杯子里递给岑越。
“喝一点。”
“……想喝冰的。”
“太冷了。”
霍狄说,“别胡闹。”
他语气平淡,像是没生气。
岑越垂下眼睛,听话地啜了一小口。
含着酒的时候,确实没那么想抽烟了,于是没忍住,多喝了几口。
结果很快就醉了。
喝醉之后,胆量也大了不少,又凶又倔地扯着霍狄的衬衫,逼他弯下腰,然后一口咬在嘴唇上。
岑越不记得霍狄有没有沾酒,只记得他的唇舌是暖的,还残留着些漱口水的薄荷气息。
虽然平时看起来显得薄情,但亲上去几乎能让人沉溺。
他吻得生疏而笨拙,像一只不知道怎么收回尖牙利齿的小刺猬。
下唇磕出了一个小伤,还要带着血腥味辗转磨蹭。
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,他被抱起来,安放在霍狄的小腹上,大腿被迫夹着对方的腰。
霍狄的手指顺着脊背往下抚弄,最后停在臀上。
岑越 X_io_ng 膛泛红,身体克制不住细微的颤栗。
“自己动。”
霍狄哑声说。
霍狄的眼眸那么黑,连光也落不进去。
岑越动了几下,就醉得没了了气,撑在霍狄身上喘息,呻吟被操弄的节律撞得支离破碎。
他只能抓住身下的人,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。
霍狄体温滚烫。
岑越贴着他,甚至有一种连心脏都要被暖化的错觉。
……文书该写的写,该签字的签字,重要内容全过完一遍,霍狄的忙碌程度顿时减少了大半。
霍芩还在移植舱里,每天都要跟哥哥通电话。
霍狄不避人,所以岑越也能听见几句。
霍芩语调软极了,回报身体状态,也像是在撒娇。
她恢复得不错,暂时还没排异,也没感染,血象报告上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好看。
霍狄听着,唇角就会不自觉地翘起来。
几乎算是在笑。
他在岑越面前依然很少笑。
但岑越想,在霍狄心里,自己应该已经成一个陌生的捐赠者,稍微升了一级,变成一个“帮过芩芩”的认识的人。
有天,霍狄甚至主动问起,要不要一起去靶场。
岑越怔了一下,然后弯起眼睛:“好啊。”
他曾经用过枪,但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来。
霍狄显然是熟客了,带着岑越,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位置上。
选枪时没有犹豫,租的全是十年前流行的旧型号。
安全员问:“不需要一些新枪吗?”“这次不用了。”
他们不需要教练,霍狄就是最好的老师。
他为岑越示范姿势,这种枪后坐力大,所以要顶在肩窝上,不然容易受伤。
岑越嗯了一声。
他许多年没见到这样的霍狄,所以眼眶微微发热,只能低着头掩饰。
霍狄打完一枪,转头问:“你怎么了?”“……太阳有点晒。”
霍狄皱起眉,放下枪,转身走进室内。
岑越深吸一口气,觉得一定是这个借口太拙劣,引得霍狄心烦。
过了一会儿,霍狄重新走出来,手上拿着东西。
“抬头。”
他沉声说。
岑越磨磨蹭蹭地抬起头,嘴唇抿平了。
他的眼睛轮廓好看,眼窝也深,眼角形成上挑的形状,像半轮上弦月。
仰着脸看向霍狄时,仿佛能把整个倒影都盛在瞳仁里。
霍狄展开墨镜,帮他带上去,然后将护耳器带在头上。
岑越呆了一下。
“刚才忘了。”
霍狄说。
岑越心跳又开始仓皇起来。
他几乎是不知所措地碰了一下护耳器,然后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动了。
只听着霍狄的摆布,站好,用肩膀顶着枪托。
霍狄 X_io_ng 膛贴在他的背后,嗓音沉沉地从头顶传来:“就像这样,扣下扳机——没错。
记得任何时候,都别用枪口对人。”
砰。
子弹出膛,他的肩被撞了一下,枪口自然而然地向上抬。
霍狄放开他,体温和怀抱都在一瞬间远去。
“学会了吗?”岑越低声说:“我会了。”
他其实一直都会。
霍狄说:“那你找个安全员,自己再熟悉一下。
我去
训练了。”
训练持续了一整个下午。
岑越看着霍狄不停地瞄准,换把枪,然后继续瞄准。
他 Sh_e 击的时候,身体线条会紧绷,眼神像鹰一样凶悍而专注。
靶场上硝烟味渐浓。
霍狄偶尔转头,接触到岑越的目光,就问:“累了?”岑越摇头。
于是霍狄继续。
他永远不知疲倦,因为头顶永远悬着无数个倒计时。
下一次出任务的倒计时,下下次出任务的倒计时,重现霍家荣光的倒计时,霍芩病危的倒计时。
他只能扛着一切向前走。
后来天色晚了,灯光晃眼,靶子也很难看清,霍狄放下枪。
岑越靠在一旁的休息椅上,闭着眼睛,呼吸像夜风一样悠长。
霍狄难得耐心,等了一会儿,没有叫他。
岑越睫毛微颤,眼睛慢慢地睁开。
他虹膜上蒙着一层薄雾。
过了好一会儿,目光才有了焦点,开口说话时,嗓音也睡得有点沙:“要走了吗?”“嗯。”
岑越应声站起来,跟在霍狄身后。
他踩在霍狄的影子上。
影子摇摇晃晃,他走得弯弯扭扭。
靶场的灯光渐远,停车场蒙在一整片暗淡的月色里。
他忽然开口:“你是不是要出任务了?”“是。”
“什么时候?”“五月。”
岑越半天没有说话。
甚至连脚步也停了。
霍狄影子动了动,人也随之转过身。
他的神色依然显得冷淡:“怎么了?”“霍狄。”
岑越抬起头,“你不要骗我。”
霍狄嗤道:“不骗你。”
“我不想……”岑越用脚尖提着水泥地上的小石头,鼻音有点重,“不想再被你用完就丢。”
“……”“你要回来。”
霍狄静默几秒,嗯了一声,然后问他:“走吗?”承诺不像承诺,敷衍不像敷衍,但总比没有回应好。
岑越不出声地呼出一口浊气,重新挪动脚步。
后来他总是想起那个夜晚。
春寒料峭,不远处还有裂帛似的枪鸣。
他死皮赖脸,确认了霍狄离开的日期,确定了任务的真实 Xi_ng 。
却忘了再多问一声,霍狄这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