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八十九章 丧家之犬

　　晚上九点，月明星稀，夜风徐徐。
　　这座城市的夜晚生活才刚刚开始，灯红酒绿，繁华喧嚣，金钱的血液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流淌。
　　“刷——”
　　两道黑色身影一前一后，穿梭在城市的高楼之间，像是两只幽灵。
　　双方确认身份后，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。
　　无论怎么说，两人都是同一阵营的，这次来海螺城的目的也一样。
　　换做是别的酒馆成员，可能会想要取下苏夏的头颅，换取数之不尽的荣誉和金钱，但庄仁根本不在乎这些，他早就不搭理酒馆的事了。
　　“你是铁拳金狼？”行进中，庄仁忽然问了一句。
　　“不是。”苏夏摇头。
　　“嗯，你的眼睛很年轻，应该不是他，可惜了他……”
　　“我跟那位很相似吗？”
　　苏夏很疑惑，很多人都觉得他可能是铁拳金狼，就连庄仁这位传奇生物都问出了这样的话。
　　他们两个真有那么像？
　　“你们都拥有控制金属的能力。”
　　庄仁叹息了一声，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，望着远方夜幕，说道：“他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，从来不会怕事，直来直往，果敢坚毅，是我很看好的后辈之一。”
　　苏夏问道：“听说他在大海上失踪了？”
　　“失踪……”
　　庄仁沉默了片刻，没有回答。
　　作为一个能控制金属的五级生物，哪有这么容易失踪？
　　就算真的遭遇了海难，他也可以控制一块船体铁皮，从茫茫大海上飞回来。
　　再怎么不济，挥手制造一个金属小船总行吧？
　　这些年，很多高级生物的失踪都显得十分诡异，扑朔迷离，无迹可寻，仿佛冥冥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一切。
　　“你觉得是机械族？”苏夏问他。
　　“应该是。”
　　庄仁没有多说，目光平静，结束了这个话题。
　　在这个机械族控制的世界，哪怕知道了实情又能怎样？很多事，说了不如不说，任由时间掩埋是最好的。
　　“以你的身份和能力，为何不直接买下这些鱼？”苏夏说起这次偷鱼的事。
　　“你以为只有你一个被机械族通缉吗？”庄仁反问。
　　“看来你也不是真心隐退，只是被逼的。”苏夏说道。
　　“哼，你以为谁都是你？”
　　庄仁冷哼一声，淡淡地说：“海马城之战，哪怕是六级生物都逃不走，但你偏偏逃走了，你是天生的机械族克星，所以你有嚣张的资本。”
　　换句话说，虽然他是六级生物，但他根本没有和机械族正面对抗的能力。
　　血肉之躯，如何扛得住漫天炮火？
　　换做是他自己，面对海马城那边的重重围剿，早就被炸成一堆碎肉了，根本没有幸存的可能。
　　因此，像他这种人，只能藏在暗处保全性命。
　　他也想用公开的身份买下这些鱼，可他也碰到了和苏夏一样的问题——登记身份！
　　所以他同样选择了直接来偷。
　　“这次出来得太匆忙，没有携带贵重物品，无法像你一样以物换物，只能这样做。”作为传奇人物，庄仁也是要脸的，深知这种偷窃行为很掉面子。
　　他原本的打算，是等这次风头过去，再将价值超过一千万的物品匿名寄给远航渔业公司，作为这九条鱼的买金。
　　“出来之前，我那混账徒弟还叮嘱我照看你。”庄仁说道。
　　“是吗？”
　　“废话，他就跟我说了两件事，一个是找鱼，另一个是找你！”
　　“回头我送他两瓶好酒。”
　　“那混账玩意……”
　　庄仁低骂了一声：“在这种局势里，你这混账的保命能力分明比我强得多，还要我照看你，根本没把我这个师父的性命放在心上！”
　　苏夏笑了：“你可是传奇人物，还是他师父，在他心里，你就是无所不能的。”
　　“别废话了，现在离开？”
　　庄仁不想耽搁时间，打算立刻离开海螺城，返回珊瑚城，让那个叫苏夏的混账药剂师炼制救命的药剂。
　　但苏夏却摇了摇头，说：“我在这里还有事，解决了再回去。”
　　“那你把鱼给我，我先带回去。”
　　“你带不回去。”
　　“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“现在全城戒严，你没有存储物品的特殊空间。”苏夏看了他一眼，“你要怎么把这九条鱼和鱼缸一同带出城？”
　　“这倒是个麻烦！那些混账机械生物……”
　　庄仁抬头看了眼。
　　夜空中，几个形状特殊的机械族生物飞过，嗡嗡作响，视察下方的城市情况。
　　形式越来越严峻了，城市上空，几乎每一片区域都有巡查的飞行机器，整个城市都机械中轰鸣。
　　机械族的一只只眼睛，像是上帝之眼，笼罩了全城，监视着几乎每一个生命体。
　　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？”庄仁明显有些急切，“再不走，等立场装置安装完毕，想走也走不掉了。”
　　显然，海马城一战之后，立场装置的威力已经传遍了全世界。
　　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种装置。
　　那些冲天而起的蓝色光柱，像是一道道巨大的阴影，压得全球的灵能生物喘不过气。
　　“明晚应该能走。”苏夏估算了一下时间，他也该回去了。
　　“你在这里还要做什么事？”庄仁问道。
　　“跟一个叫‘左眼安保集团’的组织有点摩擦。”苏夏答道。
　　“听说过，就一个小组织，理他们做甚？”庄仁又问。
　　“在我们看来是小组织，对普通人就不一定了。”苏夏回答他，“这个组织罪孽深重，杀人过多。”
　　“废话，现在哪个组织不杀人？”
　　庄仁的心态和苏夏不一样，也不知道关于这个集团的内幕，不理解苏夏的行为。
　　不说别的，就说零点酒馆，几乎每一个成员的手上都沾满了血腥。
　　在这个时代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。
　　“这个组织的下手对象，几乎都是妇女与小孩。”苏夏说道。
　　“无辜之人？”庄仁皱眉。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“那倒是该灭。”庄仁说道：“何时动手？我与你一同行动，灭了之后一同回去。”
　　“明天凌晨，还有几个小时，我确实会需要帮手，届时有可能对上机械族。”
　　“他妈的，你怎么动不动就对上机械族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这话，苏夏实在没法回答。
　　庄仁又说：“你这混账的速度比我快，对上机械族之后，脱身倒是没问题，现在去哪里？”
　　“去一个港口，我得先做一件事。”
　　“偷东西？”
　　“不是，关于一批军火……”
　　苏夏开始讲述，耐心地将他的发现告诉了庄仁。
　　这位传奇人物的经验与阅历都比他丰富得多，对世界局势的看法也相当成熟。
　　听完之后，庄仁皱着眉头，沉吟了半晌，在脑海中慢慢梳理苏夏说的每一句话。
　　如果真是苏夏说的那样，那么，人族内部岂不是会面临一场大型内战？
　　现在人族都这样了，要是再打一场内战……
　　嗯，结果肯定是毁灭性的。
　　“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？”庄仁忽然开口，似乎很无所谓，“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，退休好几年了，没兴趣再管这些麻烦事。”
　　“别忘了，你们师徒欠我一个人情。”
　　苏夏又提起了“人情”，这让庄仁很不舒服。
　　“你这混账，莫非要我去帮你打人族内战？”庄仁气恼，“说吧，要我去杀哪个大型聚集地的领袖？帮你杀了就两不相欠了！”
　　“不至于，还没到杀人这一步……”
　　苏夏笑了笑，让庄仁放轻松。
　　好不容易让一个传奇人物欠他人情，这人情必须好好利用。
　　“那你想要我干什么？”
　　“现在还没想好。”
　　“他妈的，你这混账肯定没安好心。”庄仁骂骂咧咧，“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，怎么碰到你这个玩意！”
　　“冷静，你是传奇人物，要有气度。”苏夏淡笑。
　　“放屁！”
　　庄仁瞪了他一眼，说：“你这混账还是早点死吧，死了人情也就没了。”
　　苏夏耸了耸肩：“我倒是想死，但机械族不太给力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人情一欠，庄仁的退休生活暂时是没指望了。
　　夜幕下，两人一前一后，赶往海边的那个码头。
　　没多久，大海的声音飘入耳畔，海浪拍打，浪花朵朵，夜晚的海边尤为迷人。
　　码头上堆满了集装箱，工人们尚未休息，货运汽车来来往往，工业声嗡嗡作响，昼夜不停，时不时会响起几声汽笛。
　　有几艘货轮正在卸货，一个个大大集装箱被吊起，随后被放在岸上的运输车上，运送指定的地点。
　　这是苏夏头一次近距离观看卸货，站在这些庞大的货轮前，有一种很震撼的渺小感。
　　这些庞大的货轮，正是人类智慧凝聚的机械造物。
　　他静静站在码头上，身边不断有工人走过，也有装卸车开过，但没有一人发现他，仿佛他根本不存在。
　　一旁，庄仁站在一片阴影中，同样无人发现。
　　“要等多久？”庄仁问他。
　　“不知道。”
　　“你连准确时间都不知道？”
　　“机械族封城，已经没有准确时间这一说了。”苏夏答道：“大概是凌晨两点，也可能会延后一两个小时。”
　　“行吧……”
　　庄仁不再开口，静静等待。
　　时间流逝，海边的温度渐渐降低，海风掠过两人的身畔，在码头上穿梭不停。
　　……
　　凌晨两点，远方传来几声汽笛。
　　“呜呜——呜呜——”
　　又有货轮进入码头了。
　　苏夏眼睛微眯，远远眺望，看到了货轮上印着的代号与数字。
　　这就是他在等的那一艘，与安德鲁描述的相同。
　　进入港口后，有三个吊机负责对这艘货轮进行卸货，总过程大概需要12－15小时。
　　苏夏戴着“生命感知眼镜”，视线穿透一个个集装箱，看到了一个个生命。
　　“安德鲁说这艘船上一批被绑架的人，应该在货舱底部。”苏夏低声说道：“现在看来，并不在底部，还是用的传统的集装箱偷渡。”
　　“集装箱偷渡？”
　　“是的。”苏夏点头，“最传统的偷渡方式之一，廉价且方便，只要能通过检查就行。”
　　“有几个集装箱？”
　　“只有十多个集装箱里有人，别的箱子里多半就是那批军火。”
　　“你想怎么做？”
　　“现在不能动手，等他们卸货，然后半路截杀，把这批人救下来。”
　　“你不是要上船吗？”
　　“时机未到……”
　　码头上空，一只只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机械飞虫煽动翅膀，在苏夏的驱使下飞向那艘货轮。
　　上船之后，这些小机械飞虫开始在船内搜索这艘货船的负责人。
　　苏夏则通过共享视野，查看船上的情况。
　　很快，小飞虫就把甲板部、事务部、轮机部等部门挨个拍查了一遍。
　　这些部门的员工都暴露在了苏夏的视野中。
　　过了一会，苏夏叹了一声，摇头说：“算了，没必要了，这艘船的上的员工只属于该远洋货运公司，没有我想找的人，问不出什么信息。”
　　庄仁惊异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　　苏夏答道：“我看过了。”
　　“你上去过了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得到肯定的回答后，庄仁没有再问。
　　每个人都有秘密，尤其是灵能生物，高级灵能生物基本都有特殊能力。
　　另一边，卸货已经开始了，最早被卸下来的，就是那十多个装有被绑人员的集装箱。
　　专门的运输车将这些集装箱运走，驶向码头货运站。
　　“我跟上去看看，你留在这里。”苏夏说道。
　　说罢，他身体飘动，跟着那辆运输车，速度不快不慢。
　　在货运站的一个阴暗角落里，有十多辆集装箱卡车静静停着。
　　最前面的卡车旁，几个人正在聊天。
　　“是左眼集团的人？”
　　苏夏心里一动，飘近之后，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。
　　其中一人似乎是司机，站在驾驶室外面，低声说：“好险，幸好这次机械族没有封锁码头，也没有检查集装箱，否则就完了。”
　　另一人低声说：“都怪那面具怪客，害得我们差点出事！”
　　“听说海马城那几个基地就是被面具怪客弄掉的。”
　　“对，海马城那些智障，也不知道怎么惹上了那个杀星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显然，这几个人正是左眼集团的员工，负责在这里装运集装箱。
　　他们神色紧张，声音很低，一边说话一边望着远处的货轮。
　　这一次，他们确实是幸运。
　　如果机械族要开箱查货，那麻烦就大了。
　　查出被绑架的人不要紧，一旦查出那批军火，整个西南地区的基地都可能玩完！
　　“这几天集团很不顺啊，机械族这关算是勉强过了，也不知道那面具怪客会不会过来。”其中一人低声说，声音里有些担忧。
　　“怕什么？”另一人问道。
　　“怎么不怕？连安德鲁都被吓得跑路了！丢下我们这些底层员工吸引注意！”
　　“你们真以为安德鲁成功跑了？他昨天下午就被销毁了，死得渣都不剩！”
　　几人说起了安德鲁，表情各不相同。
　　关于安德鲁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，很多人都知道，跑路就意味着死亡。
　　无论是谁，一旦脱离集团，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被销毁。
　　“放心吧，那面具怪客也不敢来了，他被机械族追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，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”
　　“真的吗？”
　　“当然，我听弗兰克大人亲口说的，他以前可是安德鲁的副手，现在接管了安德鲁的一切……”
　　几人就这样聊着，说起最近的事以及各自的想法。
　　他们完全没发现，他们谈论的那个面具怪客，现在就站在他们旁边，静静听着他们讨论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