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

　　就这麽持续了有10几分钟，她的哭声慢慢小了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，然后看着我说：「我把所有事情都说给你听。」但是她刚要开始讲述就被我「嘘」的手势打断了，我告诉她：「有什麽事等病好了一起谈吧。」她还是不甘心一定要讲，可是我已经扶着她慢慢躺下了，再次告诉她先好好休息，别想太多。於是就让她握着手，她就瞪着大眼睛看着我，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。中途除了叫护士换液以外，我们都没有任何的话，我反覆帮她掩着被子，而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。

　　这时我笑了笑，那笑好像是违心的一样，却能够骗过她。我说：「看什麽，大眼睛瞪着也不嫌累，赶紧睡觉，起来就好了。」她似乎安心了一些，慢慢闭上眼睛开始休息。可能是输的液里面有安眠的东西吧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
　　我慢慢的从她手里挣脱，出病房关上门在走廊里抽烟。中途反覆通过玻璃窗看里面的情况，她睡得很熟，所以就放了心。在外面呆了20多分钟就进去了，然后坐在她边上的椅子上发呆。

　　一会儿她就醒了，告诉我要上厕所，我说不用去了，这里又便盆，用这个方便就可以了，但她坚持不用，硬要去厕所，所以我就拿着液瓶，陪她去了厕所，到门口的时候把液瓶拿给她，幸好这家医院比较好，卫生间里有挂吊瓶的那种钩子，她出来后我扶她回去，慢慢让她躺下，她又抓住了我的手，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
　　中途我接了母亲电话告诉她这边都挺好的，不用过来了，她还是坚持明天一大早就赶过来，我拗不过她，就挂了电话。

　　快到6点的时候我叫醒倩，醒来后立马又来抓我的手，我问她要不要去厕所，她摇头。我说那我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吃，告诉她液输完了就按床头的铃让护士来换液。她点了点头，慢慢的松开手。我带上病房的门就出去买饭了。

　　我自己随便在外面应付了一口，给倩依旧买了一些粥回来。回来之后放到饭盒里一勺一勺的喂她。吃完饭后我继续让她休息，我则是在旁边坐着，气氛很沉闷。过了一会儿倩说：「老公我们聊聊天吧。」我说你想聊什麽。她说什麽都好，就说说以前我生病的时候的事儿吧。我就开始回忆：「有一回还记不记得也是你发烧，开始时又哭又闹的说不舒服，我说不舒服就去看医生，你立马就不吱声了。你最怕的就是打针输液，现在感觉怎麽样，不是没什麽事儿吗。」倩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针，稍微有一点微笑的转过头来看着我，示意我继续说。我就继续讲述：「你不愿意输液，我就只能找退烧药了，那天晚上我们搂在一起睡(我们几乎每天晚上睡觉都抱得紧紧的，而且两个人只盖一张被子，倩的脑袋很爱往我的怀里扎)，我还很记得那药肯定是发汗的，结果晚上我们俩浑身都湿透了，但还是睡得很香。第二天你烧就退了。」倩听我讲完，还是微笑着，但是眼泪流了出来。我觉得自己也有点失控，立马站起来就说去厕所。关上房间门的时候确实也滴了几滴眼泪，我又被触动深层的内心感情了。我知道，以后我们可能永远也不能相拥着一起入睡了。我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，去洗手间洗了洗脸，让神智清醒一下，反覆的告诫自己：「已经没有办法了。」镇定了大概10分钟，我回到病房，看到倩自己坐了起来，没有靠床头，而是把两腿都放在了床下坐着，我问她是不是要上厕所，她摇头。然后等我走过去之后她站起来抱住我的脖子，我说怎麽了。她说老公，我不想呆在这了，我们回家，回家吃药好吗，我想让你抱着我睡。说完就要去拔手上的针头，我强给她按住了，把她放回到床上，她依然闹着要回家，不要在医院。

　　我无动於衷，用严肃但是不严厉的口气告诉她不许胡来，赶快乖乖睡觉，这才让她稳定下来，但是要我陪她在那张单人病床上睡，我以床太小，怕掉下去的理由坚决的拒绝了她，并再次告诉她别胡闹，赶快休息。

　　她的大眼睛眨了半天看着我，要是没发生这件事之前，在家里她只要是想做的事情就会先和我说，如果我不答应，她就开始软磨硬泡了，来回在你身边黏来黏去的耍赖，直到你答应为止，我一直就比较惯着她，所以大部分事情我依了她。

　　但是刚才我感觉她似乎刚要耍赖，却又停止了，因为她知道这次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，所以可能怕继续黏我会惹怒我。我看着她躺下了才放心。耗着大概到了9点半左右，我说我关灯了，你好好睡觉吧。

　　她似乎很害怕我的意思是关了灯我就回去了，剩她自己一个人，所以又恐慌的坐了起来。看穿了她的意思，我说我就在旁边的椅子上，今晚趴在你床上眯一宿就好了。然后去关了灯，把外套披在肩上，看着她盖好被子之后就趴在床上准备休息了。

　　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特别的认床，只要稍微一住惯了，再换一个地方绝对会失眠，所以我最烦的就是出差，在宾馆里长期的失眠。尤其是和倩结婚以后，在没发生这件事情之前，我认为家里的那张床是我最依赖的地方，我睡得最舒服。而我们在一起睡觉的时候，她总是特别不老实，一会儿捏你的脸，一会儿拽耳朵的，得直到她玩的累了才抱着我的脖子睡觉。

　　其实挺奇怪的，因为我怕热，所以都是她抱着我的时候，我为了凉快把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。而是我都是在哄她睡觉的时候才抱着她，一旦睡着了我就放开了，很热。经过一晚的睡眠，早晨醒来只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是我一定是把她抱得死死的，我也不知道这些动作是什麽时候做的，反正每天起来都是那样。

　　我趴了很久，但是依旧没有睡着，想起来出去抽烟，但是又怕吵醒倩，所以就忍着这麽眯着，慢慢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有些困了，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，我隐约听到了倩躲在被子里抽泣的声音。原来她一直也没睡，我没打算去叫她，因为现在自己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，不想受到干扰。

　　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抽泣声音变成了那种使劲憋着疼痛的呻吟声，我赶忙站起来跑去开灯，然后一下子掀开倩的被子，看她满眼泪水，枕头都浸湿了。而她在使劲咬着自己的手，我一把拉开，见白嫩的手上已经被咬出了一道血印，心顿时又疼了起来。问她干嘛，她拚命的摇头。我只能用温和的语气继续关心了几句是不是不舒服之类的话。

　　她还是摇头，然后突然冲到我的怀里说：「老公，你就在旁边，但是我没办法让你抱着我，真的好难受。」这一句话虽然只有十几个字，但是她却说了有1分钟，哽咽着。我强忍着心中的痛说那我抱着你，别哭了。然后先去关了灯，接着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拍着她睡觉，她就这麽抱着我的腰，抱得很紧，当时真的有点喘不过气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