伴着凉风的故事

长江潜龙

　　扇子除了可以给炎炎夏日带来阵阵凉风，还有丰富的文化意味。“羽扇纶巾，谈笑间，樯橹灰飞烟灭”，那是军队统帅手中的潇洒羽扇；“轻罗小扇扑流萤”，那是夏日闺中仕女臂边的清雅物事；“溅血点作桃花扇，比作枝头分外鲜”，那又是文人雅士寄寓情趣志向的载体了。趁着这千年凉风，倾听扇子背后的精彩故事。

　　端午送扇子

　　5月在民俗中又称“恶月”、“毒月”，因5月由春入夏，不但酷热难耐，蚊虫滋生，瘴疠毒霾此时也格外嚣张，历史上这个季节易发生自然灾害以及流行病。所以，民间流行端午送扇子的习俗，“端午节讲究送扇子，甚至皇上给大臣送扇子，因为这样能在端午节这个恶月恶日扇跑恶鬼，实际上是驱赶蚊蝇，祈福、纳祥、避邪赈灾。

　　羽扇:统帅的潇洒风度

　　诸葛孔明可谓古往今来羽扇的第一形象大使。一想起诸葛亮，人们脑海中肯定会浮现他鹤氅纶巾，手摇羽扇，飘然睿智的形象，羽扇纶巾后来成了戏曲舞台上诸葛亮特有的穿戴。虽然陈寿的《三国志》中一个字也没提到诸葛孔明手中拿的扇子，可戏曲小说里的反复渲染，一般人心目中早把“羽扇鹤氅”认定为诸葛亮的形象标志。其实这也是当时名士们的时髦打扮。魏晋时羽扇颇是流行，而且往往在军事上用以指挥军队，作为统帅足智多谋的象征。有一位叫做顾荣的将领，领军遭遇万余敌人，结果轻轻一挥，一扇退兵，这是何等的潇洒！

　　孔明的时代稍前，京城洛阳的士人们就这般装束，之后，晋人也以此显示他们的潇洒风流。很多鸟类的尾羽，都可用以制作潇洒挺括的羽扇，诸如孔雀尾羽的排列，本身就和羽扇的某些种类十分相似了。大词人苏轼更将这一戏剧化的场面移植到风流儒雅的江东周瑜身上：“遥想公瑾当年，小乔初嫁了，雄姿英发。羽扇纶巾，谈笑间，樯橹灰飞烟灭。”
英雄美人，互相辉映。更衬着赤壁鏖战的漫天烈焰，这一把羽扇的魅力，千古风流。无独有偶，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将上战场，手中一把军扇也是必不可少。不过日式的军扇两面绘着日月，用途是咒术的工具，企图以人力来弥补战场上天时地利的不足。其潇洒程度大大逊色于中国羽扇。羽扇在后世实用价值较少，大多供把玩清赏之用。在清代，一把鹅毛扇固然不及几文，雁翎制成的则价值稍昂，最讲究的，是用“海东青”这样的猛禽翅翎制成的雕毛扇。按羽毛毛色可分为“截白雕”、“芝麻雕”各种名目，扇柄有象牙、乌木、紫檀等，编羽毛的金属丝讲究的要用金银丝。清同治、光绪年间，北京官场中人就很流行过一阵子羽扇，一把上等雕毛扇，当时可卖到近百两纹银。

　　团扇,仕女手中的婉转

　　蒙有素绢的团扇，一般扇面绘以花鸟仕女，以增添情致，唐宋仕女多随身佩带，可不仅仅只带去凉意。“团扇，团扇，美人病来遮面”。是以杜牧写唐代宫怨的《秋夕》，亦要借这面小小的团扇来点缀一二：“银烛秋光冷画屏，轻罗小扇扑流萤。天阶夜色凉如水，坐看牵牛织女星。”凉夜如水，伊人无眠，扑萤的小扇，挥不走的是无际的孤寂。

　　团扇是中国扇子较早的本土样式之一，起源于先秦两汉，流行于唐宋时期。因为大部分是圆的，所以被称为团扇，但也有六角形、八角形、腰鼓状、芭蕉叶款式的。团扇大多用丝织品蒙面，一般百姓所用，有用蒲草或细竹丝、龙须草编成的，价廉而实用。

　　在唐朝，也就是日本的奈良时代，团扇由中国传入日本，起初专供皇室贵族取凉，平安时代末期，才允许庶民百姓中使用。

　　清中叶起，宫廷制物趋于奢靡繁琐，有用象牙劈成细丝，编制成细细花纹扇面的团扇，扇面上还用八宝镶嵌成浮雕生色折枝花朵。这种团扇，已经身躯沉重，毫无实用价值，纯粹成为一种摆设了。

　　折扇，文人掌中的雅趣：

　　折扇是舶来品，却后来居上，成为明清以后最主要的扇子样式。其实折扇传入中国，可追溯到北宋时期。折扇的传入，有两条途径，一种来自日本，一种来自于高丽。

　　“折扇”在日本叫“和扇”，是日本文化的一个重要标志。正规和服，折扇是缺一不可的组成部分。日本江户时代的画狂葛饰北斋，在一幅静物浮世绘上描绘了几把精美雅致的折扇，有的一色，有的绘有花鸟。早在北宋年间，来朝的日本僧人进贡的和扇上，已经有十分精致的绘画出现了。折扇扇面多用纸：普通的五层七层棉料，亦有用高丽发笺的，贵重的要数金笺，有洒金、飞金、冷金各种名目，还有一种在浑金面（也就是全金的扇面）上用细针刺出小孔，构成各种图案。折扇的扇骨有象牙乌檀等，但都不如竹骨来的清雅：高级的湘妃竹、凤眼竹不用说了，普通的十四细股水磨竹也不失雅致，扇骨上精致的刻花图案和和扇面上的书画相得益彰。说到扇面上的书法绘画，那更是几乎半部中国书法绘画史了。

　　折扇潮流是明成祖引领的，一时文人雅士竞相在折扇上题诗词，互赠以表情意。自此折扇久盛不衰，成为高雅的象征。一柄折扇从扇骨、扇面到扇套、扇坠，都有其讲究。作为书画载体的折扇，以一书一画为宜，从古到今，无数名家在折扇上留下的墨香，已成为中华艺术的绝品。

　　明代，本土仿制的折扇渐渐流行开来。成化年间，高丽折扇大量进贡，明成祖让工匠仿制，将仿制品返赏高丽使臣。明成祖又在折扇扇面上书写各种格言，赏赐给群臣。上有所好，下必效焉。方便携带，可书可画的折扇自此在民间流行，并逐渐取代了团扇的传统地位。相对于团扇柔美婉转的女性气质，折扇更多一种男性的潇洒。戏曲舞台上小生登场，手中少不了一把折扇作为最重要的道具，聚点开合间，挥洒出角色的蕴籍风流。这一把道具扇虽无需名贵，敬业的名演员照样留心，务必使舞台表演尽善尽美。有的演员能书善画，常常自己绘制扇面。旧时代更有一帮捧角的大爷，不惜重金，专好搜求名角台上用过的折扇。早上到得熟识的茶馆里，泡上一壶茉莉双窖，待到熟人们围拢来，刷地打开折扇：“姜妙香，《奇双会》！”熟人们眼睛珠子一亮。这是多么的体面！